【引子】

   

一個朋友跟網友討論起人的價值及社會福利問題，節錄如下：

網友：

「如果要窮人負擔成本，他們就不會生小孩。會生小孩，是因為……。」

「所謂的基本人權其實是騙人的。生命是基本人權嗎？」

「如果你在街上發現路倒的流浪漢，醫院會給他群醫會診，讓他住總統病房嗎？」

「生命是基本人權，那其他人辛苦工作，就要任由他們揮霍嗎？」

「至少對我而言，社會救濟的最低標準是，他們要放棄投票權跟結紮。」

「如果只拿幾個月失業救濟，一切好說。如果拿一輩子，中產階級為什麼要被他們吃定？」

「問題不在資源分配。問題在世界上有很多人對創造資源毫無貢獻。」

 

 

朋友：

「什麼人對創造資源毫無貢獻?退休養老的人對創造資源有貢獻嗎?難不成退休後半年不找工作就認定你對創造資源沒有貢獻,取消健保? 要是你得了癌症只能靠鎮痛劑躺在床上,那你的健保該取消嗎? 再講究一點的話大學裡的理論研究也對資源沒貢獻,史蒂芬霍金在研究黑洞和宇宙起源, 他的研究在一兩百年內對人類有幫助嗎?會創造資源嗎?…. 社會”一直”在幫助對創造資源毫無貢獻”的人, 因為人權,因為道德, …因為一些我也無法詳列的原因, 你不同意的話可以換一個社會生活」

   

「我只是很單純的想要相信人的價值是無法估量,有成長可能的, 要是你相信人的價值是可以估量的, 不會變動的, 那你應該記得你也是人, 你也是一個可以被算計的不變價值的人, 如果你還年輕你應該為此絕望至死,如果你已經年長你應該慶幸沒有人在你五歲時就把你消滅掉」

 

 

【正文】

 

　　這陣子在看楊照跟唐諾的書，剛好有涉及一點跟上面爭議有關的部分，剛好就此借題發揮一下。其實人的「價值」是否可以/應該被量化，跟所採行的社會制度是很有關係的。講武斷點，在資本主義體系之下，人被量化是無可避免的。人必須工作以獲得工資，用工資換取維持生命所需的物品(柴米油鹽醬醋茶)，而獲得的多寡，就取決於你對雇主(資本家)的「貢獻」程度。這是在資本主義下最基礎的關係，在此就可以見到，人的確「被量化」了– 那個老闆願意養個不事生產的員工？會養似乎沒直接貢獻的「創意人才」或「研究人員」，那也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結果在若干時間後會轉變成產品的一部份，一樣具有可量化的市場價值。

 

　　那麼「社會福利」是怎麼回事？

   

　　我不是學經濟的，無意解釋「資本家」是怎麼出現的。但我們都知道在自由市場上，「大者恆大」的道理 — 大家痛恨的微軟就是會好的例子。因此美國有「反拖拉斯」法來稍稍制衡一下這種大企業，免得他們毫無止境地把所有其他競爭對手幹掉。由此我們可以想見，倘若放任「完全自由經濟」的施行而無政府的介入，最終錢將會遵循80/20(哈，這還算樂觀的吧？)定律集中到少數人身上。然而沒錢人會「因為我沒本事，所以沒錢活該」就乖乖認命嗎？不會。

   

　　當沒錢人多到一定程度、跟富人的財產差距到一定程度時，將會引起社會暴動。歷史上許多流血革命都從中下階級開始，都跟阿賭物脫不了關係。因此，為了避免這種在自由經濟制度下的弊病，「社會福利」於焉產生。簡單地說，它就是無條件幫助經濟程度低落到某程度之下的人(不論他的生產力高低與否)，這樣才不會逼出狗急跳牆這回事。但用來做社會福利的錢從哪來？當然是從其他人身上來。就某種層面來說，就是搶富人的錢給窮人，也就是進行「財富重新分配」。如此一來，雖滿足了窮人，那富人難道不會翻臉？

   

　　不會。

   

　　由於比例原則，富人少了一些錢對生活並不會有太大影響，大部分只是心理作用；但窮人拿到卻可以繼續過生活，因此整個社會維持著某種恐怖平衡。不過弔詭的是，中產階級怎麼辦？在上面的論述中，我們可以看見中產階級兩邊都不是，但其實也兩邊都是：這群人既沒辦法像富人一樣快速地用錢滾錢，卻也不像窮人一樣快活不下去，因而他們也無法痛快地繳稅做社會福利，因為他們並不是社會福利主要的服務對象。請記住，社會福利是齊頭式的平等，維持一個人生活/生存的最低水平，其他的則不列入考慮。對中產階級而言，最低的生活需求他們可以靠自己達成，但在「精神層次」上的最低需求 — 看電影、喝咖啡、定期旅遊…等等方面的花費他們不但也得自己來，還得從中撥一部份給窮人們。不過天有不測風雲，中產階級支持社會福利制度，也算是幫自己買點保險，畢竟人有旦夕禍福，要從中產階級變成窮人並沒那麼困難。講到這裡，就得牽連到稅賦制度，以及社會福利制度的制訂及施行問題，那就扯太遠了。

   

　　總結上面講了八拉八拉這麼長一串，我要說的是，「社會福利」就實質意義而言，乃是為了避免暴動「不得不」硬生生插入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必要之惡，可不是基於什麼「天賦人權」之類的神聖理由。所以，要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講「人不該被量化」、「每個人都有其生存的價值」，是有些緣木求魚。畢竟，我們都是(必須是)整個社會大機器裡的一個小小螺絲釘，價值是依附在你對整台機器的貢獻上。

   

　　至於社會主義、乃至共產主義…等等，等我多念點書再來聊吧！但就目前為止，資本主義就像民主制度一樣，雖然不是最好的，但也許是比較可行的。所以我還是願意生活在資本主義的社會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