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夏天,看了一部讓我既開心又感動的電影,當初光看到片名【初戀紅豆冰】就有種特別清涼暢快的感覺,再看到導演和演員的名字,阿牛、李心潔、梁靜茹、曹格、品冠、易傑齊、巫啟賢、張棟樑、戴佩妮…這群歌手的出現更加讓我好奇,它會是怎樣的一部電影?而當我看完電影走出戲院,和幾個記者朋友聊天,大家都還沉醉在那份感動的氛圍裡,大家都說這應該是今年夏天最好看、最讓人驚喜的電影,我們不敢相信心潔的演技可以那麼的收放自如,曹格可以痞得那麼可愛,品冠有著自戀的喜感,靜茹沒有一句台詞卻那麼動人,而更多的當然是對阿牛的讚賞,他第一次當導演卻可以導得這麼好…。
 
 
台北電影節的放映場外,我抓住時間和阿牛暢談他的電影夢,隔著一道門,廳內座無虛席,觀眾熱烈的掌聲和笑聲不斷傳出來,這位牛導像個孩子,不時的在臉上插播他興奮的心情,還不斷手指廳內,開心的跟我們說:「真的好感動、好驕傲喔!」他的真性情,讓我聽見他滿滿的鄉愁,還有他堅持的,最真誠的夢想。
 
 
愛電影 是一段朦朧而漫長的旅程
 
我問阿牛從甚麼時候開始喜歡電影的?阿牛笑著說:「小時候不愛讀書不見得是一個壞事…。」才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卻哈哈大笑,他接著說︰「我是讓港劇餵我長大的,小時候最愛看的兩個港片和港劇,一個是【倚天屠龍記】,梁朝偉演的那個版本,另外就是黃百鳴的【開心樂園】系列,看【開心樂園】的時候我大概是五、六歲,我應該看了三十幾遍,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看一遍,所以我想我的基礎可能就是小時候看了很多電影所累積的,用畫面來說話的這個本能也是自己邊看邊學來的,到了自己真的有意識要拍電影,應該是在中學看了張藝謀導演的【活著】。中學快畢業的時候我很熱衷舞台劇的活動,【初戀紅豆冰】裡我用了很多舞台劇的演員,她們都是我當年的老師,心潔也是我在舞台劇認識的。而說到舞台劇,我不自覺的要提到台灣,因為當年教我們這班的舞台劇老師他們都是台灣來的,所以我們對台灣很多劇場的老師都是很熟悉的,像是林懷民老師;以前我是一個知青,那時很希望來台灣念國立藝術學院,台灣不是也有一本表演藝術雜誌嗎?你知道當年我們有多瘋狂那本雜誌啊!我也去跳現代舞,那時好希望自己的身材有一天可以那麼棒,真的很嚮往!
 
 
後來會選擇電影主要原因是覺得電影比較容易賺錢、找生活,劇場反而比較辛苦。所以畢業之後我不是說要當歌手,反而是告訴爸爸我要去吉隆坡拍電影,當時我老爸聽到差點瘋了,因為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子,我下面有四個妹妹,但最後我爸爸拗不過,就讓我去了。剛開始我到一個電視公司去當劇務,而我這公子哥兒一天要上二十二個小時的班,早上去他們叫我複印劇本,然後就跟著出隊拍戲拍到半夜,還記得有一次拍追車的戲,劇組少一個人當替身,他們就叫我進去做了,我當時好笨喔!那時已經凌晨三、四點,我已經快暈倒了,坐上車,哇那車飛得好快!結果拍了一個月我就辭職了,我覺得拍戲真的好恐怖、太辛苦了!這時我爸爸打給我,說可以資助我去美國唸電影,但那時我喜歡電影沒這麼清楚,只是自己喜歡攝影,又懂劇場,就以為去做電影應該會不錯的。不過那想法很朦朧,直到後來當歌手我的電影夢才慢慢清晰了起來,一直到了前幾年我自己才嚐試寫劇本,被很多的製作人和老闆嚴格的拷問,也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拍電影、知道自己想要拍甚麼?這真的是一段朦朧而漫長的旅程!」
 
 
一個沒有退路的狀況和窘境
 
再問牛導︰「我知道你這次拍【初戀紅豆冰】好像也把房子抵押了,為了實現夢想你還接了很多商業演出,用歌養電影,你存下每一塊錢,為的就是完成你的電影夢?」阿牛苦笑著說︰「唱歌能夠賺錢是一種幸運,我得感謝上天選擇我,讓我當一個歌手,而且有很好的歌,讓我有收入。但到你真的拍了電影才明白,拍電影是個甚麼東西,真正跳進去操作也才知道原來拍電影是這麼貴。
 
 
當然這幾年在中國內地演出賺了一些錢,我把它存下來作電影,剛開始還覺得自己是富有的,但沒想到用自己的錢來拍電影相對從資金上來說你卻是貧窮的,到了有一段日子,不是說生活過不下去,而是當我拍完33天的拍攝期,我發現我欠了人家六、七百萬,而且還要好幾百萬才能完成這部電影。而那時候全世界都知道我要拍電影了,而我這幫朋友也在我哄騙下來拍,那時候的壓力已經不是生活的壓力,而是我怎麼辦啊?我怎麼面對我這幫朋友?這些東西作不完我該怎麼辦呢?所以那是一個沒有退路的狀況和窘境…!
 
 
而說到【初戀紅豆冰】這個劇本,三年前我本來是想要放棄的,因為那時的世界局勢和整個大環境的氛圍,反而有一個奧運會的劇本是比較容易賣出去的,所以我開始那個劇本,但後來發現我做到一個程度就我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,因為我不是真的愛那個題材,但我卻是很愛【初戀紅豆冰】這個題材的,而且我知道如果我現在不作,我一定會很後悔,因為那才是我的夢想。」

 
 
電影是一種交流、一種說話的方式
 
問牛導:「先作了音樂,對之後拍電影有所幫助嗎?」他說:「我是想做主流電影的,我自認為主流電影是必須藝術和商業結合的很好,我發現沒有藝術,電影不會好看;沒有商業的嚴格管理,你可能沒拍幾部就垮了。但是你ㄧ但知道整個過程之後,就會很享受裡面的東西。也幸虧我先當歌手和作音樂,因為我發現如果我沒有當歌手,我作電影有個地方是最弱的那就是音樂,也因為我當過歌手所以這些薰陶反而發展出另一種能力。
 
 
還有我發現作電影甚麼都要會, 包括美學..等等,我對畫面感受力是比較好的,可能我小時候畫畫的原因,我現在最弱的地方應該是服裝,我是一個對服裝造型能力非常差的人,當然每個導演都有他的強項和弱項,我會盡量去做,就看自己以後在這產業可以怎麼發揮,我很幸運現在可以開始作電影,我會好好在裡面玩一玩,和它呼吸!我也慢慢體會電影是一種交流、一種說話的方式。」
 
 
不斷拆除的記憶 用電影保存歲月的痕跡
 
問牛導,【初戀紅豆冰】拍攝的場景、那麼有味道的小鎮是在哪裡?導演說︰「這部電影是在怡保拍攝的,怡保是以前華人到南洋採礦所居住的城市,它在檳城和吉隆坡之間,其實我找這個地方找了很久,因為我想拍攝的是我成長的歲月,而我自己真正的老家因為都市的發展早已經拆除,所以找了很久我才找到,這個小鎮它完完全全停留在70~80年代的狀態,時間在這邊彷彿是靜止的,那些老牆、那些街道和咖啡店,都不是搭出來的,它都是真實存在的,到現在我還常常跑去那裡走走、拜拜,我心裡已經把它當作我的第二個家鄉了,而我希望大家有空可以去那裡走走,好像【海角七號】和【悲情城市】一樣,我希望這個小鎮能夠因為電影開始有經濟活動,可以富有,這樣小鎮就可以被保存下來。
 
 
因為我們在拍攝的同時,當地就一直有老房子被拆遷,我們都很心痛,雖然【初戀紅豆冰】很多部分的場景目前還保留著現在的樣子,但在過幾年就真的不知道了,像是片子開頭的那條走廊,我們一拍完就被拆了,戲裡的巴士站在我們拍完也被重新粉刷了,歲月的痕跡一下子就不見了。尤其是電影裡的那個咖啡館,到現在都是ㄧ些八、九十歲的老人聚集的地方,像有一對老夫婦他們每天都會杵著拐杖到咖啡館喝咖啡,這裡像是一個活得博物館,不過在過幾年也許它就會慢慢的消失…。
 
 
我覺得不論在甚麼地方常常因為都市的發展,這些文化遺產就被拆遷掉了,所以我真的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和力量盡量去保存這些文化的痕跡,像是那家老咖啡館和那面老牆、老街道,小時候我就跟著父親去那樣的咖啡館喝咖啡,我也是在那裡感受到父親對我的愛的過程和地方,所以這些點滴都已經和這些場景連結在一起,所以我希望它能保存下來!」
 
 
這部電影 我想說的其實是一種鄉愁
 
我問阿牛導演,所以【初戀紅豆冰】是你ㄧ個成長的回憶錄嗎?因為你把很多童年和初戀的回憶置入在電影故事之中。阿牛說︰「這是我潛移默化醞釀了很久的電影,這幾天有很多看過的朋友問我說他們不知道為甚麼看完【初戀紅豆冰】會那麼的感動,我不知道他們為甚麼會感動,但我只知道我在拍攝這部電影的時候,我內心一直保有一份很溫暖的回憶,其實我把它都放進電影裡了,譬如小時候我騎單經過的地方,我那時不知道它的美,而等到我長大了離開老家在外地工作,我才懂得我自己的家鄉有多麼美,所以我就把這份很溫暖的感動放進了電影裡面。」
 
 
阿牛接著說:「【初戀紅豆冰】這部電影,我想說的其實是一種鄉愁,很多童年珍貴的東西隨著我長大,踴躍的在外地工作,像是外婆家的池塘已經被剷平了,而當我意識到我要找回我童年的回憶的時候,我外婆家已經不在了、以前我玩耍的池塘,我抓金甲龜的大樹,我小時候我用繩子綁著金甲龜在那邊甩…,這些我童年的記憶現在都只能在我的夢裡,我要閉上眼睛去回想,回想老家的的每一塊磚頭,我只能在這樣在夢裡尋找了,那是很心痛的ㄧ件事情,這種心痛不是生離死別,卻是一種遺憾,而這種遺憾在我長大之後,遇到了ㄧ些困境我都想回去那些記憶,躲進去那個地方…。所以這個電影說的是一種痛,我真正想說的,就像戲裡心潔演的打架魚她離開家鄉時,手裡拿著的那一包紅豆冰,她喝了一口紅豆冰,眼淚卻不聽使喚的、不斷的流了下來,其實就是這種心痛,我離開了,我再也回不去了,我已經長大了,我很想再回去但真的回不去了…。
 
 
不過真的感謝有電影,電影是一種魔術,電影真的可以讓人回去ㄧ次,其實在拍攝【初戀紅豆冰】我碰到很大的問題,很大的困境,但是、但是回去那個青澀的心情真的太美好了,所以我常常在鏡頭和鏡頭轉換場景之間,我會一邊走路一邊笑,因為我變回當年的我了。我也在想大家看完【初戀紅豆冰】為什麼會那麼的開心,我想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歲月,其實我就是用那種心情在拍的,就是我年輕時,躺在湖邊看著藍天白雲的那種心情…。」
 
 
我不是要講一個生離死別的故事,而是訴說青春的告別
 
我問阿牛,所以在戲裡的尾端你安排了一個常到咖啡店的老爺爺過世了,而接著你們這群兒時玩伴也開始離開家鄉出外打拼,這是你和編劇刻意的安排,也有告別童年青澀歲月的意味嗎?阿牛說:「我並沒有特別去安排每一個劇情,有時後寫劇本是一個很有趣的過程,是一個你和自然對話的過程一開始寫你像是一個上帝,但我和我的編劇寫了20%或30%的故事之後,劇本卻像是有了生命的嬰兒,很多東西你反而是被劇本扯著走的,故事和劇情還有戲裡的人物會自己去成長,當我們走到戲的尾聲,我的編劇曾經問我要不要讓其中一個角色死亡,我很清楚說我不要,因為【初戀紅豆冰】不是要講一個生離死別的故事,而是青春的告別,但當我們安排一個老人家的離開,卻更深刻訴說了小鎮的故事,這靈光一閃並不是刻意的去create,它也不小心契合了我在現實之間看到的事情,但更變成了電影裡的一種告別,也悄悄的訴說了很多事情過了,就已經回不來了。」

 
 
觀眾和ㄧ些前輩的喜愛和鼓勵那麼巨大 而我卻是那麼渺小
 
我接著問阿牛︰「如果這部電影可以讓你重來,你覺得有哪一段你會想作改變?」阿牛停頓了一下說︰「有很多地方,但如果可以重來我會很簡單的從一些技術上去想這些事情,不過你也很難預知當你真的去改變,後面又會發生甚麼事情。拍電影那麼貴,拍完後你剪接也必須放得下,剛拍完你當然很難剪得下手,因為你知道每個鏡頭是那麼多人在努力的,你這麼辛苦拍的鏡頭,剪完卻只有三秒鐘,譬如讓張棟樑他在那麼大的太陽底下拍了四個小時,真的認真去算他的鏡頭才只有幾秒鐘,但這就是電影的MAGIC,和它魅力的所在吧!」
 
 
廳內觀眾的熱烈反應依舊,我問阿牛:「從四月到現在,從香港電影節到馬來西亞上映,而現在這部電影即將在台灣公演了,你一路宣傳下來遇到那麼多人喜歡你的電影,你最大的感動是甚麼呢?」阿牛感性的說︰「我覺得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,當一個資深導演或任何一個觀眾說喜歡你的電影,或者我去巡迴宣傳遇到一些觀眾她們會緊緊的握住我的手,告訴我他有多喜歡這部電影,他說要謝謝我拍了這部電影,那種感動我真的很難形容。我很想謝謝劇組所有的人,謝謝他們一起聚集來拍這部電影,我覺得所有劇組的人,當他們知道有這麼多人喜歡我們的電影,一定和我一樣的興奮和感動,那種感受是胸口的一股熱,尤其受到那麼多前輩和記者朋友們的稱讚、鼓勵,我覺得那真的很巨大,而我卻那麼的渺小,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出我內心的激動,我只能在夜裡默默的去感受,謝謝所有人的支持!」

 
 
(原文作者:Kevin,資料來源:甲上娛樂)